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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6章 霞光如胭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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晚風徐徐,街頭高掛的花燈在秋風中搖搖晃晃,晉沐恒的心也隨著忽明忽暗的火光顫動。

“恒公子!”采枝看見他,眼角眉梢都是笑意,欣喜地行了一禮,又連忙改口道,“晉王。”

晉沐恒怔怔地點了點頭,目光一直徘徊在采枝身後的姑娘身上,見那姑娘低著頭不敢與他對視,他才看向采枝,問:“你身後的姑娘是誰?”

采枝說:“這是杜若公主,她是嘉玉公主的妹妹。”她拍著心口一副放心下來的樣子,“今日幸好遇見了晉王,不然那歹徒定會傷害到杜若公主。”

“你怎麽沒有陪在清意身邊?”晉沐恒想起來,之前去許國長樂城那晚,也沒有見到采枝,以往在燕國時,采枝總是跟隨在燕清意左右,“燕國亡國時,你逃出來了嗎?”

采枝答道:“亡國後,奴婢陪著公主到了許國。公主仁慈,不願奴婢陪她一起在許國受苦,找了機會讓奴婢逃了出來。”

不等晉沐恒細問,采枝又說:“奴婢回到南都後,遇到了從廟中逃出來的杜若公主。”

燕杜若聽到這兒,忍不住細聲哭了起來,“許王將我們囚在尼姑庵中,後來尼姑庵遇到暴民襲擊,我便和幾個姐妹一起逃了出來,我和她們走散了,走投無路時,上天眷顧,讓我遇到了采枝。”

采枝亦濕了眼眶,回身與杜若對望:“能遇見杜若公主,照顧在公主左右,也不枉嘉玉公主安排奴婢逃離許國。”

采枝又說,“許王暴戾,劫了燕國王都的財物回許國,卻不顧燕國的臣民,若奴婢與杜若公主還待在燕國,難免朝不保夕。奴婢從許國逃出來時,嘉玉公主給了奴婢不少銀兩。奴婢靠著公主救濟的銀兩,帶著杜若公主一路逃難來了晉國。”

杜若悄悄地拉了拉采枝的衣袖,附在采枝耳旁詢問:“這是晉王嗎?便是清意姐姐心悅的那位……”

采枝點了點頭,“對,就是嘉玉公主時常提起的那位賢君。”

“今日幸得晉王相救,杜若感激不盡。”杜若行了一禮,又暗自打量晉沐恒,一副如見天人的模樣。

晉沐恒聽著她的聲音,聞到她身上傳來的點點蘭花香氣,心頭蕩漾不已,又見她偷看自己,更是站直了身子,頷首道:“秋風冷厲,站在這風口容易受寒,杜若公主不如隨本王一同回宮,好好休息。”

燕杜若咬著紅唇,低頭嬌柔地說:“多謝大王美意,可是我們住在城中也很方便,不便去宮中叨擾。”

晉沐恒又勸說了一番,言說在宮中萬事如意,亦不會有歹人見她美貌而打擾她。

燕杜若哀嘆一聲,“可憐我姐姐獨在許國,若是知道我遇到了大王,還跟著大王一同住在了她最期盼去的晉國王宮,她定會很傷心吧。”

晉沐恒湧上嘴邊的勸說之詞一下卡住了,想到燕清意與他相別時的盈盈粉淚,他說:“你姐姐,哎……”

“大王會救我姐姐嗎?”柔色的月光映在她的眼中,她信任又渴望地望向他。

晉沐恒點頭如搗蒜,他湊到她身邊,小聲道:“本王已有計劃。”

杜若莞爾一笑:“若是大王救出了姐姐,到時杜若也想和姐姐、姐夫住在一起,賞花聽雨。”

他伸手撫摸她的頭,“何必叫姐夫呢,叫我沐恒哥哥吧。”

杜若輕柔地喊了一聲:“沐恒哥哥。”她又悄悄地打量了他一眼,與他四目相對後,又羞澀地低下頭。

晉沐恒不禁心癢難耐,但想著她是燕清意的妹妹,不可唐突,免得日後清意怪罪他,他只好裝出一副正人君子模樣。

他對著身後的侍衛指了指,“我讓他們去保護你,明日我再來看你。”

采枝見時辰不早了,再多說怕是晉沐恒又會見色起意,“晉王,我們住在城北的長寧客棧。”

晉沐恒把她們送回了客棧,依依不舍地囑咐了幾句,這才往王宮走去。

晉沐恒派的侍從在客棧周圍保護她們。

關上房門,燕杜若放下嬌柔的神色,坐在桌邊揉著酸疼的小腿。

她們今晚在街上走了許久,采枝才終於看到了晉沐恒。為了吊起他的胃口,她們故意甩開他,又在他回宮的路上演了一出戲,引他升起英雄救美之情。

杜若說:“真如阿柔姐姐所說,他見了我的臉,就會信我是嘉玉公主的妹妹。”

“你的模樣比嘉玉公主的庶妹們更像她。”采枝倒了清茶放在桌上,轉身去吩咐店小二準備沐浴的熱水。

一個多月前,燕清意和采枝說起她想在晉王身邊安插密探,方便探知他去周國後的行程。

采枝想起來,之前與德佳閑聊時,德佳說阿柔在乾游城撿到了一個孤女,樣貌與公主有幾分相似。

采枝便與燕清意商量了一番,她去乾游城接那女孩到晉國,借機偶遇晉沐恒。

晉沐恒定會把這與燕清意相似的女子時時刻刻帶在身邊。

采枝到了乾游城後,在阿柔的介紹下認識了杜若。

杜若年芳十四,若不是阿柔救她,她便被流寇劫到山上當作玩物了,因此她對阿柔十分感激。

阿柔教杜若識字與禮儀,杜若學文習禮的時日尚短,便跟著采枝來了晉國。

一路上,采枝又找了一些過往聽公主與晉王談論過的詩詞讓杜若背誦,杜若聰明敏銳,一點就透。

店小二備好了熱水。杜若梳洗後,采枝說:“快睡吧,他明天肯定會來客棧尋你。不過你放心,我會護著你,不會讓他傷害到你。”

杜若躺在床上輕快地笑道:“采枝姐姐,我看他很好欺騙,說不定我會傷害到他呢。”

……

燕清意放下筆,抖了抖微酸的手臂,“還差最後一章,《謝季英豪傳》下卷就寫完了。”

許明沅拿起她桌上未幹的宣紙,在他的建議下故事逐漸走向了大團圓結局,他邊看邊點頭,“明日就出發去周國了,回來再寫吧,留一個懸念。”

“我心中總是惴惴不安,害怕周王邀請你去周國畿,是為了謀害你。”燕清意眉頭緊蹙,她這些日子午夜總是驚醒,夢見許明沅死於刺殺,鮮血流了滿地。

可害他的那兩人明明已經被關起來了,她不知自己為何會做這樣的夢。

白日清醒時,她看著他俊秀的面龐,恍惚間便想起夢中的血,她害怕這張溫和的面容會失去活氣,變得冰涼。

窗外夕陽漸沈,晚霞如胭。

許明沅正看到驚險的劇情,聽到她擔心的言語,艱難地把眼睛從紙上抽開,擡頭看著她,寬慰道:“公子賢為了打贏公子尚,向我借了兵。如今還有五萬許軍駐紮在周國畿,他若害我,豈不自討苦吃。”

他又低頭,讀到謝季穿著妻子繡的布鞋感到十分舒適,他突然瞥向燕清意,瑞鳳眼輕擡,“你給我繡的香囊呢?”

“我自己用了。”燕清意把書桌上的書籍放回架上,又挑了幾本雜記拿在手中,想著去周國的路上閑時看書打法時間。

她淡然道:“香囊夏天的時候拿來裝驅蟲的香草了,用完丟哪兒去了,我忘了。”

許明沅一下站起來,走到她面前,他背對著窗戶,高大的身影遮住窗外的殘紅,“那我的呢?”

“你的……你的什麽。”她輕推他的胸口,手上的書散落了一地,看著他湊在面前的臉,“別靠這麽近,嚇著我了。”

“你說我的什麽?”他的鼻息輕噴在她的臉上,她臉頰微紅。

燕清意想起香囊上雞爪子一樣的飛龍,不忍把它拿出來,“我繡的香囊太好看了,舍不得給你。不如你去找一些繡工普通的女子,為你繡香囊吧。”

“你這話是什麽意思?”他挑起她的下巴,語氣不太友善,眼中卻帶著笑意。

“前些日子我回府上看望父母。我母親說,讓我別留下一個悍妒的罵名。”她光是幻想他和其他女子相好,心中的酸澀便止不住地湧到喉頭。

“哦。”許明沅聽出了她語調中的苦悶,若有所思地坐在椅子上,“許國太.祖有妃嬪上百。看來這偌大的王宮還是能住下許多人的。”

“是呢,王宮這麽大,不選些佳麗將它塞滿,像什麽話。”她越說越氣,又有些懊惱,若是她不主動提及,他會不會不選新的妃嬪?

罷了,她端起桌上的茶水,努力抑制住心口的郁悶,盡力平和地說:“我可不像許嫻,不會害你的妃子。”

若是王宮住滿了佳麗,那她便很難見上他一面了吧,她想到晉國王宮那些各有千秋的女子,哪個男人能不動心呢?

燕清意沈聲說:“還是盡量選些知根知底的人進宮吧。若是太多人了,難免生事,哎,算了,你自行掂量,與我無關。”

夕陽西沈,宮婢點上滿宮的燭火,華燈初上。

燕清意見他沈默不語,悶悶不樂地轉身,欲往庭院中走去。

許明沅一把抓住她的衣袖,把她拉到懷中坐下,他說:“我剛才想到了初見到你的時候。你既膽怯又堅韌,那個模樣很動人。”

她看著他眸子深情的神色,輕哼了一聲,“我看你是見我長得好看,起了色心。”

“哈哈。”他笑著,緊緊地將她摟在懷中,“我曾經認為,情這個字太過飄渺,我此生不會遇到讓我情動的人。而且談情說愛影響大業,我不想在這上面浪費時日。”

燕清意聽他說情這個字太過飄渺,突然想到話本裏說,情讓生者可以死,死者可以生,莫非她正是與前世早逝的許明沅有未能開始的相戀之情,才重生而活。

“我曾尋《謝季英豪傳》的作者兩年,那兩年的期盼在見到你之後終於安心下來,變為了淡淡的動心。”

許明沅撫摸她的面龐,盛著愛憐的眼眸鄭重地看著她:“這種心動,這一輩子都不會再有了。”

燕清意心中歡喜,卻還是微微抿嘴,倔強地說:“大王正值壯年,怎知日後不會有讓你更心動的女子。”

他道:“餘生還長,我會以行踐言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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